悦读铜川 | “江月”总关情

来源:铜川日报

“江月”总关情

刘学福

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写道:“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人生与江月有何关联,苏轼为何要将这二者放在一起?

这首被誉为“千古绝唱”的名作,是苏轼贬居黄州游黄风城外的赤壁矶时所作。开篇借景抒情,时越古今,地跨万里,把倾注不尽的大江与名高累世的历史人物联系起来,布置了一个极为广阔而悠久的空间、时间背景。它让人看到大江的汹涌奔腾,又让人看见风流人物的英雄气概,将读者带入历史的沉思之中,唤起人们对人生的思索,“江山如画”这脱口而出的赞美,是读者从词中所描绘的雄伟画卷中得出的结论。这些景色,形声兼备,富有动感,以惊心动魄的奇伟景观,隐喻周瑜的非凡气概,“小乔初嫁了”,以美人烘托英雄,更显周瑜的风流气概。由凭吊周郎而联想到自身,表达了词人壮志未酬的郁愤和感慨。“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实为“应笑我多情,早生华发”,感慨身世,言生命短促,人生无常,深切地发出了年华虚掷的悲叹。“人生如梦”表达了词人对坎坷身世的无限感慨。“一尊还酹江月”,借酒抒情,思接古今,让全词余音袅袅,富有韵味。“酹”,即以酒洒地之意。

结合全词中分流终归沉寂的述说,结合英雄作古的感叹,结合人生如梦的感慨,这江月不正代表着一种“永恒”和“无限”吗?与“江月”相比,人的生命是极其短暂的;与“江月”比,人的生命也是极其渺小的,即使你是风流倜傥、雄视千古的英雄,也终究会被浪花淘尽,化为乌有。但长江之水浩浩荡荡,绵延不绝,皓月万里倾辉,永存天地,所以与其仰慕英雄,不如祭慰“江月”,词人真性情自然流露。

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壮丽景色,以“小乔初嫁了”花季妙龄,衬托周瑜的风流倜傥,以江月的“永恒”和“无限”来反衬人生的“短暂”和“无常”,充分表达了词人对人生、对宇宙的参悟。苏轼以其雄浑苍凉,大气磅礴的描绘,将人们带入江山如画的景色和深邃无比的历史沉思中,唤起读者对人生的无限感慨和思索,融景物、人事感叹、哲理于一体,展现了词的艺术魅力。

同样,他在《赤壁赋》也追述三国往事。曹操志得意满,趾高气扬,在船头对江饮酒,横槊赋诗,可谓“一世之雄”!可“而今安在哉?”曹操这类英雄人物,也只是显赫一时,何况我辈!因而,如今只能发出“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的感喟,感叹自己生命的短暂,羡慕江水的长流不息,希望与神仙相交,与明月同在。但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才把悲伤愁苦“托遗响于悲风”。

曾“羡长江之无穷”,愿“抱明月而长终”。苏轼即以江水、明月为喻,提出“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的认识。如果从事物变化的角度看,天地的存在不过是转瞬之间;如果从不变的角度看,则事物和人类都是无穷尽的,又何必羡慕江水、明月和天地呢!自然也就不必“哀吾生之须臾”了!这表现了苏轼豁达的宇宙观和人生观,他赞成从多角度看问题而不同意把问题绝对化,因此,他在身处逆境时仍能保持豁达、超脱、乐观和随缘的精神状态,并能从人生无常的怅惘中解脱出来,理性地对待生活。那么什么是我们所有呢?江上的清风有声,山间的明月有色,江山无穷,风月长存,天地无私,我们恰恰可以徘徊其间而自得其乐。此情此景乃缘于李白的《襄阳歌》:“清风郎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清代方苞评论《赤壁赋》说:“所见无绝殊者,而文境邈不可攀,良由身闲地旷,胸无杂物,触处流露,斟酌饱满,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岂惟他人不能模仿,即使子瞻更为之,亦不能如此适调而畅遂也。”苏轼通过多种艺术手法表现自己坦荡的胸襟,他只有忘怀得失,胸襟坦荡,才能撰写出“文境邈不可攀”的《赤壁赋》来。

可见,苏轼在词中的“江月”总与自己的情感相关联,“江月”总关情。诗歌的语言总是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总是传播着悦耳的声响,总是垂滴着新鲜的雨露,一言一语总关情,一切景语皆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