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川故事 | 耀州戏园子 / 杨五贵

来源:铜川日报

耀州戏园子

杨五贵

当年,走出新东城门是一条陡坡,坡底便是咸榆公路,如今称210国道,昔日的耀州戏园子便在这条陡坡的南边,面东坐西,紧挨咸榆公路。不过,当年这里还是一片荒僻之地,站在坡头,向北望去,是一片畦畦良田,这里亦称铁牛滩,明代浇铸的镇水铁牛孤零零地屹立在野地里。向南望去,便是耀州戏园子,咸榆公路从戏园子门前通过,公路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骡马店,骡马店宽敞而豁亮,那些常年走州过县的脚户将陕北的锅底盐和土特产通过这条路运往关中,又把关中出产的日用品运回陕北,脚户来到耀州地面,便歇在这些骡马店中。在这些骡马店主中,一位颇有眼光的褚姓山西人顺应潮流,将自家的店改作戏园子,这便是耀州百姓最早看戏的场所。

戏园子占地五亩,紧靠北边的是十八间瓦房,戏台建在院内的最南边,面北而设,起始,戏台是用椽搭成的架子上面铺上木板而成,周围挂草席以遮挡,台下全是石头砖块,这便是戏迷的座位,后来改造成戏池,内布简单的木条桌凳,大约有300多个座位,座位的两旁是空地,空地和座位之间用木椽隔开。

看戏的入场券分坐票和站票,价格相差一半,坐票大约是三毛钱。当年比较阔绰的人买了坐票,凭票进入戏园子,然后慢慢地踱进戏池,对号入座,那些买了站票的,在戏开始前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入,目的是早早地进去,占一个有利地形,然后喜滋滋地看一场戏。

每晚,夜幕降临,戏院锣鼓一响,开场一打,劳累了一天的城内百姓便已早早地坐在台下,急不可耐地盼望着正戏的开场,不过,那些买了坐票的有钱人并不着急,在正戏开演前还有几出捎戏,这是外加的,目的是等那些姗姗来迟者。

演戏的剧团一年四季都有,你方唱罢我登场,其中有正儿八经的剧团,也有临时凑合的草台班子。那年头看戏是一种奢华的享受,也发生过许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有一年,某剧团演过几天戏,临走时说是为了答谢地方父老乡亲,特意举行了一场告别演出,演出的剧目有《卖油郎独占花魁》《金玉奴棒打薄情郎》和《苏小妹三难新郎》,戏正演在热闹处,不知哪个有心人看出了其中端倪,三出戏中都含一个“郎”字,这岂不是含沙射影地骂耀州人,其实质是暗讽耀州人是一群没见过世面尚未开化的“山狼”土包子嘛!(耀州地处北山入口,昔日世人视耀州为山里,故称耀州人为“山狼”,含轻蔑义)经他这么一说,台下立刻大哗,随着一声呐喊,石头瓦块流弹似地飞向舞台,紧接着,震天动地的喊打声不绝于耳,吓得台上正在聚精会神已进入角色的演员抱头鼠窜,狼狈不堪,一时成为笑谈。

不过,这可能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而更多的是高台教化的正能量。也是那个年月,秦腔名角尚小云来耀慰问当地驻军炮八团,演出的节目是《十八罗汉斗悟空》,受到了战士们的热烈欢迎。还有颇有名气的“周化一魔术团”来耀演出,那场面真够热闹,演出期间,场场爆满,人山人海,简直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只见戏池四周挂满了锦旗,自然是各地群众对周化一演技的溢美之词,一时间耀州各处“乡议尽魔术,街谈必化一”,“周化一”简直成了当年群众的口头禅。此外,值得一提的还有,当年“耀县新风剧团”演出的《下河东》《屈原》以及《劈山救母》,更是名噪一时,那“电打布景”着实令观者如梦如幻。

看戏的时候,还有一项特别的享受,那就是品茶、嗑瓜子。剧院提供茶具和开水,服务人员提着长嘴大铁壶,在座位间的人行道上转来转去,为茶壶内添水。看客只需花上几毛钱,便一直能从戏开到演出结束,都有茶水喝。记得剧院内有个专司烧水的小工,人称“甲子”,是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鳏夫,此人五短身材,手脚勤快,终年匍匐在灶间,认真生火烧水,从未延误,工作之余,尤喜去城内照相馆的垃圾箱中,搜觅女性残照,然后装进上衣口袋内,慢慢欣赏,据说,还不断让人为他介绍对象,可惜一个也没成。

那年月,看戏的乐趣并不全在这里,还兴“看罢罢戏”。所谓的“罢罢戏”,就是在本戏即将结束之际,临收场的十多分钟,剧院门外撤了“收签子的”,戏院大门洞开,等候在门外的闲散人员便蜂拥而入,站在戏池过道,翘首顾盼,过一过戏瘾,虽然如此,亦不失为一种别样的乐趣和享受。

如今,昔日的耀州戏园子早已不复存在,旧址上矗立的是座座高楼,但当年耀州百姓最大的娱乐场景及其演绎的各色故事,深深地印在目击者的脑海里。

往事如昨,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