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铜川 | 尘封的旧物

来源:铜川日报

尘封的旧物

张兆彧

躺在屋檐下的座椅上,忽遇风急雨骤,未起身,静静聆听雨声。正所谓“莫怪雨声惊客梦,要催诗句入行囊。”

雨声簌簌,落在山间、林中、屋顶、地上,似久违的诗行。雨声簌簌,像一位老朋友,来找你叙旧。雨声簌簌,让人睹物念故。故乡、古树、老屋、涝池……以及那些尘封的旧物,伴着雨声从记忆中走来,在雨声中又添了几分厚重。

簌簌……簌簌……苍劲的古槐,蜿蜒的小路,村中的涝池,老屋里的旧物,童年的往事不断浮现在眼前。恍惚间,我又看到奶奶拄着拐杖正向我走来,她的笑容总是充满慈爱;我又看到父亲用塑料凉鞋去换冰棍,我们满怀欢喜地跟在后面;我又看到母亲在涝池边,用树上的皂荚洗衣服。我的小伙伴们在踢瓦片、捉迷藏,在麦场上打弹球,在涝池边摔泥炮,在麦地里翻滚、撒野,在小河里捉螃蟹、捞泥鳅……

朝着涝池的方向,顺着乡间的小路,来到那个历经沧桑的老屋,看到那些熟悉的旧物。那些旧物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一件旧物,或许就是一个故事,又或许只是琐碎的时光,甚至是心中的只字片语。当这种思念变得越加强烈,那尘封的往事就如一场老电影,向后人讲述着光阴的故事。老屋里留下的旧物件尽管放着占地方,但每一件都舍不得丢掉。它们是时光的见证者,每一件旧物,都保留着时代的记忆。每当看到或想起那些旧物,就像翻开了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让人难以割舍。

打记事起,印象最深的是爷爷奶奶房间的柜子。柜子里有大伯、父亲、姑妈平时给的零用钱,也有拿不完的好吃的。柜子里装满了老人对儿孙的疼爱,也装满了我童年美好的回忆。那柜子总是上着一把锁,我一直很好奇里边都放着些什么。因此,只要听见奶奶开柜子的声音,我都会伸着头一探究竟。柜子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包裹着各种衣服、衲的鞋底和千层底布鞋,还有一些我很眼馋的食品,堆得严严实实。奶奶是个很细心的人,很清楚每件东西存放的位置,从来没有零乱过。

这个普通的柜子,承载着几辈人的记忆,伴我走过了童年、少年、青年……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时过境迁,这个柜子依然放在老家的屋子里,只是少了当初的神秘感。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柜子再也没有落过锁……打开柜子,里边只剩下用布包裹着的两张遗照和几件沾有泥点的孝服。

人生于天地之间,归于尘土。每当看到那些旧物,我就会念及爷爷奶奶。回首过往,不禁让人感慨,他们的命运与这黄土紧紧相连,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劳作一辈子,终归与他们热爱的黄土地融为一体。与我们这一代人相比,他们勤劳、节俭,生活清苦、单调,甚至有些乏味。但他们却温暖了我的童年,给我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有时候我在想,能否一梦回到小时候,让我再陪陪这两个满眼是爱的老人。可惜永远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我在田间,他们在地头,唤一声我的乳名,我就可以追上。这次他们走得太远了,我追不上了,远到只有我走完这一生才能与他们相逢。有时他们会悄悄地来到我的梦里,在梦里我对他们说:我在人间,您在天堂,来人间一趟您要翻越多少座高山,淌过多少条长河,脚下的布鞋走烂了,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太辛苦了,您不用来了,我一切都好。

过去的终将过去,不会再重来。唯有记忆的长河,附着在故乡的那些旧物中,延绵不断。每一件旧物,都是一段历史,都有许多故事,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那些旧物,经历过风吹雨打,见证了生活变迁,在几辈人的传承中,早已被赋予某种神圣的精神象征意义,在漫长的岁月里悄无声息地积淀,渗透到每一个后代的骨血之中,成为后世的精神纽带。此时,它早已不再是一个被几代人呵护留下来的生活物件,是连同故乡的那些古树、老屋、涝池、麦田,成为后人性格乃至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