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炉汤沸火初红

——诗意的围炉

项伟

说起最喜欢火炉的古代诗人，非白居易莫属了，这位生性豁达的香山居士，一到冬天，简直是一刻也离不开火炉。看，他的回忆里有火炉，“忆昨腊月天，北风三尺雪……复此红火炉，雪中相暖热。”一个人独坐的时候，也离不开火炉，“小书楼下千竿竹，深火炉前一盏灯。”晨起的时候，需要火炉，“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酒性温无毒，琴声淡不悲。”用火炉做什么呢？除了取暖，老白还用它温酒、煎茶，煮加了奶酪的粥，熬粥的同时，还不忘抚琴一首，光看这些，就知老白是多么懂生活了。当然，朋友来访，更是离不开火炉和美酒的加持了，以至于千年后，我们还在念叨着他的那首歌颂友情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南宋大诗人陆游对于火炉的贪恋，并不输白居易多少。当他年老体衰的时候，不得不靠炉火取暖，“山路霜清叶正黄，地炉火暖夜偏长。”因生活窘迫，买不起更多的木炭，炉火经常是不到半夜就熄了，被冻醒，起来熬点薄粥吧，却发现家里也没米了，“地炉火死冻脚硬，欲作薄粥愁空枪。”后来条件好转，终于置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暖房，大大的围炉，足足的炭火，再也不怕过冬了，于是，他在《新治暖室》中用轻快的笔触写道，“小堂稳暖纸窗明，低幌围炉亦已成。日阅藏经忘岁月，时临阁帖杂真行。”有了这红红的炉火，诗人闲时读书临帖，倦了小酌听雪，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兴致来了，还喜欢骑着小毛驴，到山野中走走，去村翁家里做客，“驴瘦童僵小作程，村翁也复解逢迎……土榻围炉豆楷暖，荻帘当户布机鸣。”围炉夜谈，煨芋当饭，这种简朴随性的生活想必十分惬意。

在夜生活相对单调的古代，围炉夜谈算是难得的娱乐社交活动了。他们在红泥小火炉边，下闲棋、喝小酒，“青灯影冷棋三战，红火炉温酒一杯。”或吟雪诗、烤芋头，“拨火煨霜芋，围炉咏雪诗。”就是以茶代酒，也是高兴的，“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都是好友，谁会在意这些呢？有时聊得兴起，忘了时间，回首一看，窗外竟已泛起了鱼肚白：“围炉夜语忘刻漏，吹灯晓色盈窗几。”

古代的男人们喜欢在围炉前喝酒、下棋，那女人们又会做些什么呢？她们相对温婉、文雅一些，助兴的酒是必定要喝的，体己的悄悄话也是少不了的，但要说娱乐节目，或许她们更倾向于弹琴、唱曲等活动。南宋女诗人朱淑贞能文善画，通晓音律，才情堪比李清照，她的《围炉》诗，记录了自己和闺蜜们围炉品酒、赋诗唱和的情景，“圜坐红炉唱小词，旋篘新酒赏新诗。大家莫惜今宵醉，一别参差又几时。”在古代，女人们甚少有机会外出，像这样能和要好的姐妹，聚在红红的炉火前，喝酒、聊天、唱曲十分的难得与宝贵。诗人或是感慨世事无常、身如浮萍，所以既是劝人，也是劝己，要珍惜眼前，有酒且醉，谁知道下次再会，又是何年何月呢？

围炉是古人冬日生活的常客，它见证了故事，也成就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冬日里，最温暖的莫过于充满诗意的围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