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文学 | 沉默的父亲

来源:铜川日报

沉默的父亲

王可君

记得或不记得,说得或说不得,父亲都在那里。那是我一生下来就会看见的人,可是要真正读懂他,需要用一生的时间。

诗人北岛说:“父亲是一本书,没有华丽的词句,却有道不尽的真实。”相比母亲的温柔,父亲的爱更多了几分内敛和持重。

印象中他既沉默严厉,又慈祥厚爱,虽不善言辞,但在我心中他却无所不能。孩童时期,他给我讲故事,带我畅游千山万水。大约在我五六岁时,父亲在果树场任职,很久才回一次家,每次回来我都变身为“人肉挂件”,粘在他肩膀上给他梳小辫。临走时,总要上演一场生离死别般的“灾难片”,我死缠烂打,痛哭流涕,学都不上,非要跟着他走,这使得我学前班断断续续上了三年。后来父亲到农业局工作,一心扑在他热爱的事业上,时常在我们已经睡下后才回家。但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我的床边,用他短短的胡茬在我脸上蹭来蹭去,我知道这是父亲表达着对我独有的爱。

到了青春期,有一次父亲接到男同学打来的电话,便把我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跟我谈心,讲了很多人生道理。对于从未打骂过我的父亲,这样的谈话让我有了心理负担,慢慢地我开始疏远他。后来,我不再粘着他了,我也有了自己内心的觉醒和成长。但父亲一直是我人生的导师,不多的言语总是充满温情和道理。当我渐渐长大,才开始懂得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其实也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陪伴着我,给予我最宽厚的爱。

年轻时,父亲风风火火,勤劳肯干,当过先进个人,拿过五一劳动奖章。作为“党员三兄弟”的一员,时刻保持共产党员的先进性,在平凡的岗位上奉献了几十年。他曾是老家人的榜样,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了很多人羡慕的成功者。到了中年时期,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母亲又查出重病,家里同时还要供养两个学生,父亲一夜白了头。最终,迫于压力卖掉了房子,我们住进了单位的办公楼,就这样过了三年。

在教育上,父亲对我和姐姐寄予厚望,但从不勉强。我和姐姐后来也都如愿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有了稳定的工作。如今,父亲还会教导我们在单位要和同事和睦相处,工作上要踏实肯干。我庆幸有这样一位严父,使我免于一切虚荣和骄傲,从他身上我学到了恪尽职守的职业精神。每次回家,陪伴父亲的时间并不多,他叮嘱我工作上要努力,生活中要照顾好孩子和公婆,寥寥话语,但我谨记于心。他什么都会,遇到困难,只要我喊一声爸爸,他都会帮我解决。如果不是光阴步步紧催,他也想一直为我保驾护航。

我的爷爷毕业于蒲城的尧山中学,奶奶曾在东北的女子学校学习,后来他们落户老家农村。在重视教育的家庭氛围中,父亲靠自学成了远近闻名的“土专家”,编写过好几本果树栽培管理方面的书,还培养了不少徒弟,为印台果业做出了突出贡献。虽然父亲的一生看起来很普通,但他却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和命运的抗争。他不仅是亲朋好友眼中的大孝子,也是街坊四邻口中出了名的老好人,谁家有困难找父亲,他绝对有求必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父亲脸上的皱纹就像石阶上的青苔,已经蔓延到嘴角和额头了,高瘦的身躯也不再挺拔。退休后,不用再早出晚归,时间充裕,生活简单而充实。他可以和母亲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带外孙游转山间地头,摘果子、挖野菜。然而他从未忘记热爱的事业,父亲经常开着沾满泥浆的小车,到果园里查看和指导。村民们见到他,热情地喊道,“王老师来了!”因为,父亲是他们心中的“财神”。

1959年出生的父亲,经历岁月的洗礼,逐渐沉静、淡然。当我凝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那满头的银发、佝偻的脊背,蓦然发觉:父亲老了!

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时,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时,已不再年轻。于我而言,父亲是山一样的存在,是永远的依靠。我想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以前你抱我穿越人海,以后我携你走遍五湖四海!

(作者系印台区三里洞中心幼儿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