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铜川 | 家乡的柿园

来源:铜川日报

家乡的柿园

王应波

出了村口向北一拐,行不到一里,再向西折,大约走半里地,就看见一个占地七八亩的柿子园。柿园里的十几棵柿树都是老树,树干有一搂多粗,树皮粗糙皲裂,树身不高,枝杈众多,树冠如撑开的巨伞一般,每棵树占地约有半亩地左右,这就是我家乡的柿子园。

柿树生命力很强,能适应各种生长环境,无论是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还是荒山野岭,崖畔谷涧,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它既不需要施肥浇水喷药,又无须疏花疏果套袋,为村民省去了许多麻烦,也节省了劳动力。每年春天,柿树光秃秃的枝条上突出芽苞,在春风春雨中绽放嫩叶,不久就长成巴掌大的墨绿色的叶子。到了夏季,柿树会开出鹅黄色的花朵,花有四瓣,指甲盖大小。花落后,爱美的小姑娘捡起来用线穿成花冠戴在头上漂亮极了!不久,还有一些小指头蛋大的柿子落到树下,也被孩子们捡起来用针线从果子中间穿过去串成串儿,佛珠似的挂在胸前,玩上两天,小小的落果变软了,就可以吃了,一点儿也不涩,还有淡淡的甜味。树上的小青果则被葱茏茂密的树叶遮蔽着,默默地长大。割草的孩子们在树荫下或休息或打扑克,或是躲在高高的树杈上捉迷藏。玩得尽兴了,太阳也快落山了,这才急忙到西坡去割草。立秋过后,柿子开始由青转黄,到了白露节气,又渐渐地由黄转红,再历经寒露、霜降,拳头般大的柿子就越发出落得光彩照人。此时的柿子,颜色比花还要美!记得有首《咏柿子》诗道:“不论平地与高崖,崇山峻岭把根扎。惟待秋尽寒风起,枝头红柿傲百花。”满树火红火红的柿子,像红宝石,像红灯笼,有的独坠枝头,有的成双成对,也有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抱成团,扎成堆,红红相衬,红红叠加。时间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挥动画笔,为柿子上色,最终描绘出一幅乡村秋日绚丽的风景画,真可谓“万灯灿灿山前挂,别样秋光入画屏”。

柿园里,生产队已组织村民采摘柿子,我们那里叫“夹柿子”,所用工具是一个长杆子,把其中较粗的一端削得尖尖的,像支毛笔,然后从中间砍开一道裂缝,样子像张开嘴巴的鱼儿,这样夹杆子就算做成了。采摘的时候,手握夹杆,伸向要采摘的柿子,用夹杆的裂缝卡住长有柿子的树枝,轻轻一转,只听咔吧一声,树枝断了,断枝及柿子已被牢牢夹住,这时把夹杆慢慢收回到胸前,动手从顶端取出柿子轻轻放在笼里即可。这样不用上树,站在树下就能采摘。夹杆够不着的,就需要爬到树上去摘,在腰间缠一根长绳,另一头系在笼畔上,小心翼翼地踩在高高的树枝上,在树下人的指点下,双手紧紧抓住身边的树枝,双脚慢慢向枝头挪移,看见要摘的柿子,就腾出一只手去折,再放到笼里。等摘满一笼的时候,用绳子从高处放下来,下面的人双手接住笼放到地上,解开绳子,把柿子提到架子车旁,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帮忙把柿子一个个轻拿轻放到车厢里。若不小心碰破了柿子皮,就不能存放,只能做柿子醋了。采摘柿子需要的人手多,于是,大人小孩都可以参加。虽是义务劳动,但遇到软柿子,只管往嘴里塞,吃多少都没有人管,尽可以大饱口福!可也冷不防被树上掉下来的柿子砸到头上、肩上、背上,疼得龇牙咧嘴,哎呦哎呦直叫唤,眼泪花花都出来了,却怕被人笑话而不好意思哭。看见熟透的又大又红又软的蛋柿子,谁不垂涎欲滴,还能怕疼?

采摘的柿子有两种,扁柿子和尖柿子,我们叫板板柿子、尖尖柿子。板板柿子洗净后放在温水锅里暖上一晚上,这叫“暖柿子”,暖过的柿子涩味尽除,吃起来又甜又脆!若水温过高,经过一晚上就把柿子煮过头了,吃起来又软又没味道,就可惜了。尖尖柿子就在稻草上面铺排开来,或是用绳子绑成串挂在墙上,等变软了直接吃,也可以把软柿子去皮掰开与炒面相拌,让柿子沾上厚厚一层炒面一起吃,又香又甜又滋润,既方便又顶饥。在食物短缺的年代,是冬日里的极品美味!但吃多了消化不了,就会咳嗽好几天。尖尖柿子最好吃的还是做成柿饼,削去皮,挂在屋檐下晒,变软后压扁,挪到背阴通风的地方继续挂着,直到上面结了厚厚一层白霜,叫柿霜,吃起来甜软如蜜。更神奇的是,柿饼还有润肺化痰、止咳生津、健脾补肾等功效。

又是一年霜降至。时光荏苒,当年那个在柿子树下和小伙伴们争抢柿子吃的儿童,也将年近花甲。那种在柿子树下疯玩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去年回乡时才知,就连我念念不忘的柿园也被建成砖厂了。

记忆中柿园的往事,经过时间的打磨和情感的浸润,犹如陈年老酒,不断地发酵,以致让人沉醉,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