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行记

小溪

国庆假期，期盼已久的甘南之旅终于成行了。出发的那天下着小雨，我们却满怀期待与喜悦，七八个小时后，车到了两河口收费站。出了收费站，空气弥漫草香，远路送来山崖，云朵是大山宠爱的孩子，任它登上自己的肩头。云朵们有时顽皮嬉戏，相互追逐。有时安安静静，忙着给天地斜织雨帘，当它们飘于山谷，静于峰顶，竟是一派“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的景象。傍晚时分，我们抵达美丽的迭部县城，随意步入路边的一个餐馆，听着老板讲述墙上每帧照片背后的故事，我们对甘南之行充满期待。

第二天，为在日出前赶到姜维横刀的扎尕那，我们五点就起床了。当我们站在扎尕那仙女滩的木栈道上等日出时，周围的一切还在沉睡。与昨天看到的云朵不同，清晨扎尕那的云朵往山头一趴，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正分神着，老公指着远处的山峰对我说：“太阳要出来啦！”我赶紧举起手机等着拍摄日照金山的美景，山尖上那抹阳光又不见了，如此逗弄了四五次，我们索性先去游览仙女滩。绿草茵茵的仙女滩，惹得人忍不住想要扑进它怀里，正沉浸拍照时，忽然仙女滩左侧高耸入云的石山缝隙中冲出一道光亮，山腰上静若处子的白色云雾紧跟着动了起来，它们犹如大山的纱巾，随着风和光飘舞蹁跹。转身望向村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洒遍扎尕那，整个石头城醒来了。村里黄绿相间的田垄跟房屋挤在一起，自然聚合成四堆儿，恰似躺在石头城的掌心里，悠然自在，如此美景让人流连忘返，我们却不得不赶往下一站，玛曲县。

车行驶在路上，窗外不停地闪过草原、马场、湿地、牦牛，像一幅巨大的锦绣山河画在眼前铺开，车行其上，山河起伏，是何等的恣意快乐！老公边开车边不停地赞叹这美景，我则不停地拍照，恨不能将美景揽入怀随身窃走。路上碰到举着“骑马”牌子招揽生意的牧民，因胆小不敢去试，只好在心里默念“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盲猜骑手的傲娇与快乐。车行至阿万仓湿地，看到山脊高耸入云天的红色阶梯，终于要跟草原亲密接触了。一群土拨鼠钻来钻去，搂着脖子干架的场景让老公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我独自循梯而上，想要饱览广阔无垠的湿地美景。一眼望去，草原是马牛羊的欢场，湿地是鸟类的天堂，好一派自然和谐之美。当我们站在观景台远眺黄河，它是如此的壮阔美丽！

这一天，我们遗憾地放弃游览郎木寺的想法，把时间留给有着世界最大转经筒的娘玛寺。当我们来到娘（宁）玛寺，踩在土路上，看着各色行人只能隔着铁丝网远眺寺庙，背对顶天立地的大转经筒拍照打卡。显然它是个并未做旅游开发的著名寺庙，红尘万丈，能不为浮嚣所扰，也许才算是真正清净之地。但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娘玛寺周边已有摆摊的小贩，远处还有臭气熏天的旱厕，正在侵扰着这份清净。胡思乱想之时，车子开始颠簸，也不知何时路面变得坑洼不平，不久便进入久治县域，路越发狭窄，海拔也越发高了，群山一时间都低矮了下去，我们置身于群山之巅，前方就是天际，车子正驶向云端，这时高反出现，我哈欠连连，太阳穴有了接二连三的刺痛感，只能小口喝着热水缓解身体的不适。

第三天清晨，在漫天浓雾中我们离开久治县，奔赴莲宝叶则。据《莲宝叶则神山志》记载，莲宝叶则地区是格萨尔王征战的古战场，格萨尔王是古代藏族人民的英雄，至今人们依然怀念歌颂他。近年来，莲宝叶则已被打造成兼具人文和景观的旅游胜地，到了甘南，去一趟位于阿坝州的莲宝叶则，才算不虚此行。“莲宝叶则”的意思是“尊严的玉石之峰”，民间称其为石头城堡，莲宝叶则是奇峰异石的世界，也是艺术圣殿，是蜀山之源，是昆仑天梯，群山剑指苍穹，长风浩荡。与山之森严雄浑相媲美的是水之清丽柔美，抵达盘羊坪朝圣群山之前，必然经过众多如蓝宝石般的湖泊，就像神殿前萦绕着的罗衣仙女，仙音缥缈之外，见神兽纵横，众神巡游。此时此刻，面对这石头城堡，抬头望天，神游古今，芸芸众生里，我们自己从来就不是最了不起、最应享受所有的人。一个人最大的本事，无非是扛得、耐得、忍得，所以山才能成为山的样子。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傍晚时分我们入住唐克镇，晚餐后买票登上观景台，期待黄河九曲第一湾的壮美日落。还没走到山顶就感觉秋凉沁肌，半山的喇嘛红寺院里有个土丘，土丘上有个佛塔，佛塔侧面有个玛尼堆，五色经幡猎猎作响，两个红衣僧侣一会儿追逐打闹，一会儿摆弄手里的相机。我不禁一笑，僧俗一家嘛。随后，万籁俱寂，苍穹的黑色羽翼从草原深处掩来，瞬间我便读懂了大自然的经文。生活在不同环境的人们，没有哪一种生活比另一种生活更好，心安理得就好，不用身披僧衣，一样心怀苍生。有能力时，普度众生；无能力时，善待自己。

第四天黎明，驱车前往慕名已久的花湖。“陇云晴半雨，边草夏先秋”，八月下旬的若尔盖草原，植物泛着黄色，牦牛和马儿已早早起来，藏民的帐篷顶上炊烟袅袅，脚下的路绕过无数山坡，我激动地赋诗一首：

风在摇草的叶子

草在结花的种子

我打马走遍草原

也终归是个过客

花湖景区到了，水天一色里，花鸟鱼人，百看不厌，万般相亲。喂鸟儿，拍照，驻足看飞鸟捕食的画面，欣赏沿路的花湖四季风景展板，慰藉难以全年莅临观赏的遗憾。我们不约而同地说道：“将来一定要带孙子来再玩一次！”上次从兰州回西安途经甘南时，大概是在桑科草原的花海里打了个滚儿，转了转拉卜楞寺长长的转经筒，因为导航失灵直接打道回府了，若尔盖花湖就成了一份挥之不去的念想。时隔多年，这次来花湖也算是了了心愿。

驻足美丽的花湖边，回想这次甘南旅游，只觉时间飞逝，无比眷恋。如杨绛先生在《走到人生边上》感慨道：“人生实苦，终其一生，我们都要不断地修炼灵魂，完善自我。”年过半百，我们不再苛责自己没能建功立业，学会了爱身边的人，学会了安放理想于每个当下，懂得了自然有大美而不言，每一次出行与归来都是一场心灵的疗愈与升华。作别甘南，似乎听它对我说“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万般不舍中，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