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变钱 （微小说）

陈继清

最近，某都市公园的清洁工由26名精简为15名。一天中午，安顺保洁公司黄老板发了善心，来公园里请15位清洁工到美再来饭馆吃羊肉饺子。

张锁的老婆早上到娃他舅家去了，没人做饭，正愁中午饭咋吃哩？不承想黄老板请大家吃饺子，让他很得意。老婆走时还讥笑他不会做饭，让他中午把嘴挂到墙上。没想到中午饭不仅有了着落，而且吃的还是羊肉饺子。他家过年过节吃的都是大肉饺子，羊肉饺子还真没吃过。

美再来饭馆的包厢里，围了一大圆桌的吃客，穿着橙黄色保洁服，抽着五六块钱的红猴。张锁自带黑烟袋，抽的是用一寸宽、三寸长的白纸条卷的旱烟。旱烟是他从市场一斤二十元称的。他觉得吃旱烟过瘾，吃纸烟没劲。他身体硬实，却满脸沧桑。管一段六百米长的路面保洁，后来有一段路围挡拆了，延长了二百米，老板说你顺手管了，他没说二话，几个月来，也没向老板吭一声加工资的事。他一月挣一千五百元，他觉得够他和老婆日常生活所用了，儿女给的钱基本没花，平常也没病没灾的，要那么多钱没用，只要老板让他坚持干下去，有个事不心慌，就千恩万谢了。

黄老板也来吃饺子了，随便坐了个位子，大家停止了说笑，盯着老板的表情。见大家有点拘束，以往严肃正统的黄老板，笑着扫视了大家一圈说：“一会饺子端上来，大家放开肚子吃。以后每月让大家到这里吃一回。”不知谁带了头，15双手使劲地拍了起来，拍得黄老板脸红，很不好意思。

是张锁带头拍的手。他没想到大家能积极响应。这些下苦的人呀，真的很容易满足。

一会儿，香喷喷的羊肉饺子很快端了上来，除了一人一大盘，还多端了几盘，一大碗油泼辣子味饺子蘸汁，由各人用小碟盛。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些吃客真能吃，一下子把饭馆的饺子吃光了。不少人一盘不够吃两盘，吃得服务员不好意思地说没有了，再吃还得等一个小时。黄老板有点没想到，他让大家放开吃，只是表示礼貌和尊重，没想到这些下苦的人在吃饭上才不作假哩，饭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忽然觉得这些人可怜，起了恻隐之心。

张锁也吃了两盘。他觉得羊肉饺子太香了，比他老婆做的大肉饺子更好吃。他平时吃饺子就一碗，可是这次就吃了两盘，相当于两碗。他觉得大家和他是一样的心理，认为这是吃公司的，吃公家的，所以就放开了吃。同时，他又觉得应该吃，大家都应该吃，你黄老板减了11个人，省下11个人的工资，难道管不起大家一月一顿饺子吗？完全能！

有人吃毕放下筷子，准备走。黄老板说：“大家不要急，坐下抽一支烟。”他给每人发了一支细芙蓉王，眉头皱了皱又展开，笑着说：“是这，大家觉得这个饺子馆的饺子好吃，以后就自己来吃，自己买单吧！”黄老板说完端起杯子呷了口茶，顺便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大家的脸都变了色，眼睛都直直发愣，特别是张锁额头上的皱纹都挤成一疙瘩了。黄老板接着说：“从下月起，每月给大家涨300元工资。”

15双手又使劲地拍了起来，这次还是张锁反应最快。

美再来饭馆，从来没有过的掌声，从包厢破窗而出，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