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铜川 | 我的2022

来源:铜川日报

我的2022

杨五贵

不知不觉中又走过了一年。已是望八之年的我,早已淡看风云际会,弗理身边波澜,此心安处是吾乡,回首往事,既无感叹,亦无遗憾。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平淡而苍白。

此刻,站在时光的交汇点上,和过往的一切挥挥手,说声再见,再也不见。继而潇洒地一键按下去,彻底清零,毫不留恋。

话虽这么讲,不过,人是感情动物,过去的岂能全部忘却。在过往一年的万千杂事中,总有一两件值得回味一番。

这一年,疫情肆虐,人们在胆战心惊中捱过一天又一天,真是度日如年。所幸这年九月,我出版了《药王山探幽》一书,此事成为心中的至快和欣慰。淡黄色的封面典雅庄重,赏心悦目,最下方是如今已成文物的药王山山门,美轮美奂,顶天立地。

在这本书里,人们可以感受到一座圣山的温度、轶事及其幽谧。书中的山,雾霭朦胧,如诗如画,似梦似幻。晚霞在它的上空缓缓组合成绚烂的图案。一群鸟,一涧柏,几尊摩崖造像,还有那些古老的庙宇,一切都在落日浑圆的剪影里特立独行,此情此景令人思接千载,目极八荒,悠远而绵长。

人间有味是清欢,生活不只是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文字是安置灵魂的墓道,稳妥而隐忍。把一瞬间闪光的思想记录下来,留待以后慢慢回味咀嚼,不失为一大乐事。一年不停地挥笔,有感即书,暗忖,若是这些零零散散的随感,能变作铅字,抑或集辑成册,又是人生一番美谈。故将所成随感文字投诸网络平台,或故乡报刊,所幸每投必发。《铜川日报》在过去的一年中,刊发我的纯散文稿件24篇,创历史新高,可谓“高光时段”,不可不孤芳自赏、敝帚自珍一番。《新耀州》更不用说了,自己人嘛!

大山深处的呼唤,是我久藏心中的一桩夙愿,2022年,耀州区文联助我实现,不亦快哉!照金山洼腹地的小山村梨树湾是我人生的第二驿站。那里埋葬过我的一段青葱岁月,那里也是我心中的伊甸园。故地重游的打算根植脑际,多次路过,只能把目光遥寄,然身不能往,徒呼奈何。这年,耀州区文联赴斯地的一次采风,让我故地重游,找回那逝去的旧梦。记得那天,站在山巅之上远望,目下重峦叠嶂,山岚缭绕,雾雾蒙蒙,神秘而空灵。

山还是那些山,地还是那块地,然而五十八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这里早已物是人非,旧迹难觅,时山风吹面,往事历历,挥之难去,一种难以言述的滋味涌上心头,百味杂陈。

这一年,我曾一度去书弃笔,不再有事没事地伏案写这劳什子“文章”,终了钱没挣得,倒落得头昏脑涨,整日神经兮兮的,焦思苦虑,总想构思出一篇佳文来,搞得自个身心憔悴。

按理说,退休在家,衣食无累,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了,然而,有事没事总想敲一段文字,发一番感慨,抒一腔块垒,将丝丝缕缕的感受诉诸文字,码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有时候暗忖,这莫非是一种病态心理,是一种被“暴露欲”所驱使而为的无益劳作罢!

我曾试图换一种休闲方式,诸如散步、觅石、收藏,闲聊,但坚持无多,均以失败告终。古语云:“一日不读书,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每每从书摊旁走过,从不空手而返,久而久之,搞得屋内书积如山,简直难以插脚,看来,难以割舍的还是文字。

一日,傍晚于河堤散步,偶遇一昔日同事,但见此君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一阵寒暄过后,知其大病初愈,才出院不久。他不无伤感地叹息道,“我已死了两次,阎王爷不收,我又回到阳间。那是八年前的一天,突发脑出血,被送至医院,昏迷三天三夜,医院已发病危通知书,家人坚持开颅,时医生告知,若开颅手术成功也最多能活三年,并不排除术后留下后遗症。岂知奇迹产生,不但捡回了一条命,竟还超越医之预言。谁知年前又屋漏逢雨,突发心肌梗死,四肢痉挛,大小便失禁,不省人事,送至医院,拒收,劝准备后事。岂知神功鬼力,三天后又醒了过来,如今,全靠药物维系生命,唉,活一天算一天吧!”

闻此言,我不胜叹息。其实,生老病死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社会自然现象,为此,历代文人曾多次咏叹过,“今日你去我犹悲,他日我去悲者谁?”悲戚之情,尽渗其间。

当然,古往今来,亦不乏视死如归的志士豪杰。他们为自个的信念和理想不惜以命换取,“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国破尚如斯,我何惜此头”“莫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这些看似平常的语句,在历史上却演绎出一幕又一幕可圈可点、可歌可泣的悲壮场景。

如今的我,犹如一头行走在荒原的蹇驴,四顾茫然,一片混沌。耄耋之年,忘性大于记性,这是不争的事实。说什么“志存高远,与时俱进”,那是年轻人的事,和上了年纪的人毫不搭界,了无瓜葛。

孤芳自赏,故步自封,头脑僵化,自以为是,倚老卖老,老气横秋,这是耄耋者的专利。平日里囿于一隅,自恋暴戾,刚愎自用,好为人师,那是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惯性使然。如若草民一介,那就另当别论了。

思维还是停留在那个早已逝去的年代,不离不弃,难以自拔,和新时代格格不入,固执己见,认定一个死理,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活生生“强骚瘟”一个。

之所以言此,盖自警也,那是因为,明知今日的我,是一头行走在荒原的蹇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