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腊月

田家声

乡村的腊月是一年中最忙活的日子。隆重的新年是从腊月初即拉开帷幕。“五豆、腊八、二十三，离过年只剩七八天”，这是乡村人盼年的口头语。于是一切都围绕过新年而紧张有序地进行。乡里人说“宁穷一年，不穷过年”。这种传统的奢侈观念代代传袭。也是，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平素节俭着过日子，好不容易盼来了过年，也该美美地享受几天舒心的日子，补一补身子，缓一缓神，新的一年精神抖擞地继续把东日头往西山背，用辛劳的汗水和智慧的双手编织更美好的小日子。

上碾磨

往昔，刚进腊月，乡村的妇人就会趁晴好天气淘几斗上好的麦子，去碾坊套上牛碾磨。碾子是官碾子，一个百余户的大村庄往往只守着一两台石碾子，于是碾坊里一天到晚人潮如流，熙熙攘攘，一家挨一家秩序井然地排队等候，那碾子就不舍昼夜地转，换牛易人但不歇碾，你家上罢我家上。雪白的面粉便络绎不绝一担担从碾坊挑至各家各户，收藏在瓦罐内，单等过新年蒸年馍，包饺子。

备年货

乡村的腊月集比平素红火几倍，热闹非凡。集市上堆积如山的年货让人们更能感到年丰岁稔的欢乐气氛。大清早，山乡七沟八岔的山民就如潮水般地往集市上汇聚。上午10时左右，集市就热闹起来了。集盛时你拥我挤，如蚁的人潮黑压压一片。人们笑脸盈盈，怀里揣着票子都在精心购置年货。东市买肉，西市买米，南市买蔬菜，北市买日杂，再去供销社扯花布，揭年画，请门(灶)神。最后不忘去炭市场捎几斤木炭，以备腊月三十晚上生盆木炭火，把一年的日月烧得红红火火。

扫尘

年终大扫除是一件麻烦却必须做的大事。过了腊八，到腊月二十三前后，就要把家里的卫生大扫除一遍。扫尘时全家总动员，把家里的盆盆罐罐凡能搬动的都要搬到场院，然后把屋子从内到外、从上到下、旮旮旯旯都要彻底清扫一遍。撕掉旧的窗纸(窗花)，擦净木窗棂，贴上新的窗花。箱子、柜子上的铜什件儿和门上的铁门环里外清理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然后和一盆白灰水，把烟熏火燎的墙壁、灶台刷得洁白如雪。焕然一新的屋舍以一番新气象迎接新年。

祭灶神

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神的日子。祭灶是古老的习俗，《论语》中有“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的话，《抱朴子》也说：“孟夏可以祀灶”，可见远古已有灶神和祭灶之举，只不过当时在夏天祭祀。一直到了后汉，因子方于腊日晨炊时，见灶神现形；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犬)因以祀之，自后累世繁昌暴富；而在冬天祭灶神也就相袭定俗了。

乡间有首祭灶谣：“灶王老爷本姓张，今天是腊月二十三，骑着马、跨着筐，秫秸草料备停当；送你老人家上西天，人间好事要多说，明年下界降吉祥。”祭灶多用糯小米面烙粘饼，意于让灶神粘住嘴巴，不能给天帝打小报告。祭罢，一把火把灶神送上天。到了除夕时再接灶神回家，家家又在厨房焚香“接灶”，贴上一张新请的灶神像。

磨豆腐

腊月二十前后磨豆腐是老常规。平日吃豆腐多是在集镇买或用自产的黄豆换，然而过年却一定要自家做。

过去，做豆腐要推石磨，一个数十户人家的村庄往往合用一两台小石磨，常常为争先后而犯口舌。现今石磨已被电磨代替，既省力又方便。一般人家至少要做约8斤黄豆的豆腐，这就足够一家人过年吃了。

蒸年馍

腊月二十三过后，家家户户开始蒸年馍，一般人家都要蒸七八上十锅。年馍的花样很多，有肉馅包子、豆腐包子、粉条包子、糖包子、豆沙包子、顶顶馍、花花馍等，每个馍馍上都要点一点胭脂红，图个喜气。将蒸好的年馍贮存在柜子里，上边用干净的布盖好(防止干裂)，过年走亲戚当礼品或待客吃。

杀年猪

腊月杀年猪是农村的惯例。腊月二十往后家家杀，户户杀，忙得“杀猪匠”提住裤子摸不着腰。

杀猪匠未到，须得提前烧一锅滚煎的开水，以备烫猪毛用。一听猪嚎，就得赶紧将滚水一桶桶提出，倒在一个特制的大木梢内。猪杀倒后，两个“大力士”马上将其抬至盛有煎水的木梢内，拽住尾巴提起腿一边在煎水里烫，一边用毛石或铁铲刮毛，直到黑猪变白方抬出挂在提前搭好的木架上，由杀猪匠行“开膛破肚”术。孩童则争相抢夺从猪肚子里掏出的猪尿泡，让大人趁热搭嘴吹得胀圆，活似一只白色气球，怪好玩。

待全部处理完毕，主人家即让杀猪匠割下“猪项圈”肉，拿到厨房放到锅里爆炒，并备酒食以款待匠人和来帮忙的邻里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