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铜川 | 磨坊记忆

来源:铜川日报

磨坊记忆

侯耀宁

磨坊,在我们农村中再普通不过了,但留下的记忆却尤为深刻。

我出生的年代,已经很少用石磨了,但在大场的老窑里,仍可看到石磨的古老装置,时常和小伙伴们在上面跳上蹿下,捉迷藏。

那时,队上有一台电碨子,供方圆十来里的人们磨面来维持生计,真的能算上一个稀罕物了,由长着山羊胡子的胜娃爷看管,老人面容慈善,老是乐呵地笑着,随着电磨的咣当声,也耗尽了老人的暮年岁月,接下来,又由十三爷接管了,十三爷更是一副热心肠,精心呵护着这台大宝贝。

磨坊坐落在大场老庙旁边的一间庵房里,紧挨着北边一棵硕大笔直的椿树,这儿似乎成了村里的一个标志性建筑。        

那时的天空很蓝,没有污染,更没有多少噪音,唯有这隆隆的电磨声陪伴着村人们进入梦乡。

那时,磨一次面,要费好长时间。把装在口袋里的麦子用架子车拉进磨坊,卸了倒进白铁皮桶里,提上高高的石阶,倒入电磨子的口中。随着十三爷拉下电闸的刹那间,机器开始轰鸣运转,下面的出口处徐徐流出破碎的麦粒,即刻用一铁桶接满,又用另一铁桶来接,而提满的桶又踏上石阶倒入口中,下面出口处也慢慢地流出白色的面粉。

磨坊的墙壁上布满了白色的粉尘,一回面磨下来,人也变成了白色,十三爷忙前忙后,一会紧紧辊子,一会给皮带上倒些松香,一会又用木杷把木箱中的堆状面粉拉出。

那时,队上分到人们手中的口粮是有限的,经常接济不上,闹饥荒也是必然的,磨一次麦子也是很奢侈的事了,虽然要忙上大半天时间,但总是没一点儿累气。

偶尔来了外村的磨面人,村里人定会热络地上前帮忙,完毕还要邀请到家里做客,虽然没有什么美食佳肴招待,一顿粗茶淡饭足以让外村人心里暖暖地回去。

有一次,村里一位大姐磨面完毕,担着两铁桶白面往家走,不慎担子滑掉了,白花花的面粉倒在土路上,大姐急得哭开了,慌乱跪在地上用双手掬起面粉,众人看到了也纷纷上前帮忙,不少面粉里面有了尘土,没发拾了,大姐心疼的泪水直往下掉,一位好心大哥担起她的铁桶,顺道把她送回了家,且不断劝说家人莫再抱怨大姐了……

后来,农业社散伙了,村民每户人家分到了几亩良田,精心管理之下,年年丰收有余,温饱彻底得以解决,磨坊也承包到了私人手里,每天轰鸣不止地运转着,磨面的人排起了队,特别是进入腊月,更是到了门庭若市的程度,人们为了过好春节,已把磨面作为头等大事来准备了。

哪家要磨面了,头一天先选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便打开粮仓,装上两三袋子麦子,准备簸碨淘碨,先用簸箕把麦皮去掉,再在院子中央支起一口铁锅,倒入一桶水,倒进些麦子,用笊篱不停地搅拌,使麦子上的尘土分离出来又沉淀到锅底,后打捞出来移到竹筛中,使其水分控完,在院里铺开一张大塑料纸,把湿麦倒在上面拉开来,晒上一会,然后仔细捡拾里面的碎石杂物,差不多了,便装入袋子让其入敷半天。第二天,便可拉到磨坊排队等候了。        天刚露白,磨坊主人已早早起床稍作准备,按照麦袋摆放的先后顺序便开机运转,磨面的人们就一一来到主人家里,有人喜欢吃白面,就提前把白面装了,后面的面粉比较黑,有人愿意一箩到底,就最后把木箱里的面粉全部搅拌均匀,也有人愿意多磨几次,能多收些面粉,少些麸子,主人虽有些不满,但也不露声色。

一家磨完了,机器也停止了运转,一下安静了下来,磨完的人急急地把面粉装袋了,这时后面磨面的人也会帮忙收拾的,不多时,机器又轰鸣开了。

当然,机器也有耍脾气的时候,有时磨的面粉做的面食一点也不好吃,定是机器有了问题,不是辊子磨细了就是面箩底过粗了,实在搞不下去了,主人会拆下两个辊子拉上架子车去县城修复或换上细箩底。

后来,村里多了几家磨坊,而且机器改进得越来越先进方便了,叫升降机,就是麦子倒进去之后,不用人来回走动接接倒倒了,只管最后装面粉,这可帮了人们大忙,许多人还不相信,争相跑去看机器是如何构造的,看后不住地夸赞着机器的先进功能和实用性。

每一样事情,没干过的人,不知里面有多少辛苦和酸楚,开磨坊也不例外,只有实践一回就知道了。原来开磨坊也是个苦差事,投资一大笔钱不说,还要舍得力气,懂得经营,善交人脉,每天起早贪黑,光一天到晚的轰隆声一般人都是受不了的,没过多久,村上的几家磨坊便中途关门大吉了,仅留下一家维持着,又过了些时候,这家也停止了经营,原来是邻村新开了一家磨坊,且带有剥皮机,就是不用人淘碨了,机器把麦子筛得干干净净,只需加些水,搅拌一下,装袋入敷第二天便可上磨面机了,村里人图个方便,宁愿拉上车子去邻村磨面了。直到现在,家乡三千多号人三个堡寨仅有两家磨坊还经营着,我所在的村子未曾再有过磨坊。

磨坊也在与时俱进,成了面粉加工厂,就是收购大量小麦,用机器磨出面粉,继而出售面粉,这也方便了不少人。磨坊之路,也在探索中……

磨坊,不断地更新换代,给人留下的记忆还是那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