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荚树下的清凉

来源:铜川日报

皂荚树下的清凉

杨晓东

也不知道经过了几百年的成长才有了村头的那棵皂荚树,树干粗壮,枝叶茂密。说树干粗壮那一点也不夸张,三米多高的树干需要四五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围。

皂荚树的树型像一只胳膊竖起的手掌向上托举着一样,主干上有五根一搂多粗的枝干,支干的形态也和人的五根手指相似,只是横竖各异。

说来也怪,这棵古老的皂荚树只开花却从来不结皂荚,村里流传着一个传说,说皂荚树以前是结皂荚的,后来不结皂荚是因为皂荚树下的一座庙被损毁了。有人可能会问,这和皂荚树结不结皂荚有什么关系?这就得从皂荚树生长的地方说起了,皂荚树所处的位置不光叫村东头,它还有一个更神奇的名字,庙场。顾名思义,就是说皂荚树生长的地方以前有一座庙,究竟是先有庙还是先有树现已无法考究,或许是因为建了庙才栽种的皂荚树,或许是有了这棵具有灵性的皂荚树才在树下建的庙也未曾可知。

传说后来庙被大火所毁,从此以后皂荚树每年只开花不结皂荚。不知传说是真是假,倒是生活在村里的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它结皂荚。夏天它为人们遮住炎炎烈日,秋天它把树叶洒满一地。

“行人不见树少时,树见行人几番老”,年复一年,世事变迁,古老的皂荚树像一位老者守护在村东头,目睹着这里一代代人们的喜怒哀乐和千百年来的沧桑变化。每当冬天来临,皂荚树上的叶子落尽,寒风穿过皂荚树细密的枝头发出阵阵呜鸣,似乎也在诉说着千百年来它在风雨中历经的沧桑磨难。

皂荚树下的庙早已不复存在,而皂荚树的前面依然有几个麦场,想必麦场的存在也已相当久远,从庙场的名字来看,曾经的庙和场应该是一体的。根据附近一些寺庙的传统,以前的寺庙都有自己的土地,也都会自给自足的种粮食,因此庙场也可能是寺庙堆碾麦子的场地。

从小就听说这棵古老的皂荚树是村子的风水树,听说皂荚树哪边树枝如果断掉,它所指的方向就会发生大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些传言与一些发生的奇怪事情相吻合。虽然那些断落树枝是因刮风所致,但那种巧合又让有关皂荚树的传说增添了更多神秘色彩。

皂荚树的树冠很大,到了夏天,茂密的枝叶会遮出很大一片阴凉,皂荚树又处于村东头的高处,树荫下凉风习习,树下就成了人们夏天纳凉的最好去处。一到麦收季节,村东头的人家都把成熟的麦子收回来堆放在麦场。“龙口夺食”的季节农民非常辛苦,顶着炎炎烈日起早贪黑地和时间赛跑,还要随时和突如其来的雷雨抢夺成熟的粮食,家里有几个壮劳力还好,如果家里没有壮劳力,那随时都有可能倾盆而下的大雨来临时那真是能把人累死。尤其是正在碾场时,麦粒已经碾落,大雨来了又来不及起垛、清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人一年的口粮被雨水冲泡,雨短时还好些,等天晴了把麦子晒晒也是个落场麦(在场里被雨淋过的麦),可要是遇到一下几天的雨那就算一年的收成全毁了,等几天的雨过后,麦粒已经出芽,发霉……

我们把麦收时节也叫收黄天,意思就是麦子熟了,金黄色的一片好似把天也染黄了一样,收割麦子就好似收黄色的天一样,也寓意麦子丰收了要抓紧抢收。每年这时,在皂荚树旁边麦场里的人家就有自然的凉篷了,人们在场里劳作累了走到皂荚树下,端起晾好的茶水,享受着皂荚树荫下的凉风,疲惫已然消去大半。

皂荚树的根系伸向四面八方,因为树龄很大的原因,它的很多条根因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裸露在地面上,像一条条土灰色的龙爪牢牢地抓住地面,像是在诉说它一直坚守的不易,更像是展示它对脚下土地的深深眷恋!

皂荚树裸露在外的根系已严重影响了它的生长,裸露在外的那些树根成了孩子们玩耍时的板凳……前多年也有人尝试对古树申请保护,但由于村子地处偏僻山区,外界关注少,再者加上农村邻里之间对于地界划分的复杂情形,一直也没能及时保护古老的皂荚树。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思想观念的迅速转变,大部分年轻人都离开了村子,离开了守护村子千百年的皂荚树。由于年轻人的离开,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弱村民,田地也都退耕还林……麦场也就闲置了,杂草丛生。

而这棵不知道看惯了多少人世间沧桑变化的古老皂荚树也在风雨中一天天枯朽,从它粗壮、高大的“大拇指”开始腐烂,倒塌,一根接一根枝干的掉落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它的无奈。当然,也许它已完成了千百年的守护承诺,现在它也应该和村子一同进退。每次回家,站在皂荚树的残枝下,偶然发现倒塌的树干上生长出细细枝桠,我都非常惊喜,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许遗憾,是啊,再也看不到它枝繁叶茂时的样子了。

小时候,一到放假,我便和同龄的小伙伴在皂荚树下玩耍、乘凉,我们经常爬到皂荚树的“掌心”上玩,有胆大的还会爬到一根平直的枝干上掏鸟窝……那时候的皂荚树枝叶繁茂,枝干挺直,树下所见之处尽是“田父草际归,村童雨中牧”,而如今,皂荚树枝干已经干枯,麦场也已长满荒草。

皂荚树和皂荚树下的衰败,也许又是一个时代的变迁,但在轰轰烈烈的巨变中再也没有了皂荚树的见证,也少了皂荚树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