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底的味道

留在心底的味道

刘学平

“豆腐脑,五分钱一碗,一毛钱两碗,把碗舀满。”这是耀县城里几家卖豆腐脑中的一家。担担豆腐脑在那些年里,每天的吆喝叫卖声成了县城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节奏,也不知道担担豆腐脑的后人是否继承了他们父辈的衣钵。

在那些熬煎的年代,物质的匮乏使人们做任何事都能铆足干劲,人人都在憧憬着美好、幸福的未来!同样,在那个岁月,能吃上一碗豆腐脑,也算是梦寐以求的事。

既然说美食小吃,不得不说我那个姓孙的同学,他经常在我面前回忆并絮叨他吃豆腐脑的陈年往事。当年另一个姓梁的同学请他吃了一次担担豆腐脑,从此他念念不忘,特别是那调豆腐脑的水水(汁子),味道鲜美,让他意犹未尽,每次说起就像刚吃过一样!

说起这个水水,那还有一定讲究。把粗盐化成盐水,吃起来就没有盐渣渣,酱油、醋盛在一个锅锅里,在柴炭火盆上坐着,吃起来很煎火,最提味的是各种调料熬制的汤,吃的时候舀上一两勺,很入味,再放上几粒煮熟的黄豆,捏一撮香菜,撒到碗里,更少不了红彤彤的油泼辣子,用竹子棍滴上几滴香油,油花花飘在碗上,爱吃蒜的,再加上一勺蒜汁,更提味,让人闻起来都鼻香嘴馋,难怪那个同学这些年里一直都觉得回味无穷、念念不忘!

这个在县城里小有名气的担担豆腐脑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他那个营生也是在改革开放后开始的。

每天有线广播开始播报的时候,他豆腐脑摊摊上的油灯就已经发着黄豆粒大小的光了,估摸他很早就在家里制作好了那一瓮豆腐脑,也不知他家住哪儿,担着豆腐脑担子一定走了很长一段路吧!

豆腐脑担子估摸也在百十斤以上,一头是盛豆腐脑的瓦瓮,夏天里是用一层白布包裹,为了更好地保温,冬天里用棉褥子包着;另一头是卖豆腐脑的全套行头,有盛装豆腐脑的粗瓷白花碗,有装盐水的黑色白腰子的粗瓷小盆,还有一个就是用来热调料水水的柴炭小火盆,再就是那个水桶、条凳和小方桌,一应俱全,用水是在公共水龙头接的,二分钱能接两桶水;还有两个搪瓷脸盆,一个盛残羹的,另一个是用来洗碗的。那个从豆腐脑瓦瓮里舀豆腐脑的勺子,是掌柜的让铁匠铺的匠人专门用白铁皮轧的一件专用工具,并用锡焊焊了一个把提子,用起来得心应手。每次舀豆腐脑时,先揭开瓦瓮盖子,撇走上面的水,倒在花碗里,把碗一涮,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消一下毒。特别要说的是那个香油瓶瓶,二两的容积装着多半瓶香油,瓶中插着一根三寸来长的竹子棍,由于一年四季都用来滴香油,被香油浸润得光溜溜的!

收拾停当后,开始拿出那一拃长的旱烟锅锅,从烟布袋里挖上一锅旱烟叶,再从柴炭火盆里夹出一疙瘩木炭,对着烟袋锅锅子“吧嗒吧嗒”吸咂着,抽完后,在脚后跟上磕弹上几下,再用铁丝勾搭把烟锅子掏利,然后把烟布袋缠在烟袋杆上,往腰里一别,用毛巾把手一擦,准备叫卖。

系上那件蓝粗布的围裙,拉着长腔开始了一天的活路。熟悉而诱人的叫卖声,惹得上学路上的学生不由得回头看上一眼,偶尔开个洋荤。

每天开张的第一碗,掌柜的都会图个吉利,就多放点黄豆,多滴几滴香油,幸运者吃起来就更加惬意。

有时两个同学合吃上一次,那得香三天,不仅吃净了豆腐脑,还要“吧嗒吧嗒”把水水喝净,唯恐那最后一滴油香跑了,然后用袖子把嘴一抹,蹦蹦跶跶地飞向了学校。

担担豆腐脑掌柜的个头不高,但底气十足,而且是个厚道纯朴爱心之人,顾客不论男女,不论童叟,都一样对待。特别是偶尔有叫花子走到摊子前,他也二话不说,给热气腾腾地调上一碗,看着叫花子三下五除二刨完,他必然露出欣慰的笑容。也正是因为掌柜的有个好人品,所以他的生意做得就顺当,每天很早就收摊了。一些小零碎就放到跟前的住户家里,挑着担子,带着满满的收获,有时担子上放些买的东西,哼着快乐腔儿,心满意足打道回府,休整后又着手准备他第二天的过活了。

回到家先把当天的残羹冷炙给猪倒在石槽里,让它也享受一顿美餐。

到了后晌(下午),又开始洗豆子、泡豆子、磨豆子、打浆……到了凌晨后半夜,就早早起来开始蒸豆腐脑……家里人帮他擀盐、煮豆子、灌酱醋、添香油、洗香菜、捣蒜汁、洗抹布……

每天五点多,太阳还未出山,他又开始了一天的油盐酱醋,他人生日复一日的新生活!回想起这一幕仿佛昨天一般,岁月逝去,但留在心底的味道胜过陈年佳酿、美味佳肴,让人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