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洋槐花

安耀军

捋洋槐花是临时起意。五一放假，已经下午两点了，几个人才开了车出门。

天气不错，阳光煦暖，微微有一点点风，是暮春时分、初夏即来时的暖风，车窗开上一截，感觉柔柔的风扑面而来，分外惬意。

走了一段西延高速，想着是免费，应该享受一下，结果上去后，车流滚滚，货车更多，小车在其中穿梭而行。看来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思，反倒走得不那么畅快。本计划向北走远一些，但在车流中走得难受，于是直接从锦阳湖就出了高速路。

走上县乡道路，又是另外一番感受。新修的柏油路，平坦顺直，与轮胎的摩擦恰到好处，走起来比以前的旧路舒服多了。两边的行道树不大，应该栽种的时间还不长，但茂盛而富有生机，柳絮垂挂，风起时轻轻摇动，婀娜多姿；杨树的叶子在阳光映照下，如闪闪的小旗翩翩起舞，又像欢快的小手哗哗拍手。

而我们的目标明确，就是去找洋槐花。沿着石柱塬一路行去，路上车少绿多，两边的庄稼迎着太阳沉思一般，在阳光下静穆端庄。穿乡过村，路边不时闪现槐树的影子，但同行的老兄不让停车，那些已经开败的花，甚至盛开的花，都入不了他的眼，我们要找的是刚刚绽开，或者含苞待放的槐花，那才是真正引人垂涎的好东西。

老兄熟悉地形，知道什么地方有宝贝，不久路边有三五辆车停驻，并且遇到几处养蜂人的蜂箱，我们挑个宽敞处停车。阳光下，两列槐树骄傲地列队而站，蜂飞蝶舞，一串串的槐蕊挂在枝头，远望枝繁花茂。我们难掩兴奋，曾经历过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时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一夜之间开放的洋槐花，简直就是上天馈赠的美味佳肴。在繁花刚一露头之时，大孩子们就急不可耐飞奔上树，骑站树杈上，一口口狼呑虎咽；小孩子可怜巴巴，仰着小脑袋，盼着哥哥姐姐们丢下几串来。大孩子都是体恤弟妹们的，即使是邻居的孩子，也炫耀似的，一串一串折下槐花扔下树来。那时是没什么讲究的，捋下串串乳白的小珠串，直接就塞进嘴里了，那种香甜就像吃蜜糖一样的。

艳阳高照，春光明媚，心情亦随之明媚。这里的槐树也不高，站在树边就可以摘到槐花串了，洁白的一串串花蕊，或微闭，或乍开，在阳光中散发出柔和的润光，而繁茂的珠串垂挂于枝头叶底，犹如列队的仙娥，袅娜多姿。翩跹的蝴蝶上下飞舞，勤劳的蜜蜂前后奔忙，深吸一口气，浓郁的馨香沁入心脾，令人如登仙界，心魂飘飘。

采撷并不顺利，路边的槐树已被采过，花蕊稀落，或只余尖梢高处；槐枝上的尖刺亦卫护自己的花朵，不小心便被刺扎枝挂，手臂几处挂彩了，可那诱人的香甜，能抵挡尖刺前锥后扯，大家仍旧不亦乐乎。路边难采，便斜入一条小路，沿沟壑前行，果然沟崖边上的槐树，躲在深闺人未知，树干高壮，花枝丰茂。老兄心气儿热，大姐不留意间便攀上了树杈，高高在上，意气洋洋折下几根枝条抛下来，仿佛少年时的神气一下闪现出来，大姐吼了几声也不管用，只好任由老兄折腾，仿佛重回少年时光，重温童稚顽皮与年少轻狂，那是心理年轻时才有的肚腹与气量。这株大槐树，采摘的花蕊一会就装满了袋子，够我们大快朵颐了。

忽想起两首咏槐花的古诗：“槐花十里雪山庄，万树镶银沁脾香。玉雕冰塑千簇锦，庭前落瓣点轻霜。”“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这其中的芬芳沁脾，庭前点霜，浮香氤氲，迷醉万家，令人不免魂牵梦绕，而眼前之景正应了诗中之像。只是我们这一路未曾见到清潭碧波，本有机会远眺锦阳湖，但绕了一下路，也没望到，倒有一丝丝遗憾了。

夕阳渐斜，太阳像一颗金卵，隐藏到草树之间，暮气升腾，辽远高空慢慢沉降，万物也似归鸟，将日间的聒噪渐次收容起来，只在大地深处偶尔嘀咕一下，犹如静谧梦中的呓吟。

我们也归去，却向着城市的热闹而去，霓虹闪耀，车灯璀璨，大姐与妻已计划好槐花麦饭，我们也准备好肚子了。

（作者系耀州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