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槐

张俊英

清明前后，微信里的朋友圈像是春天的摄影大赛，天天花红柳绿，美不胜收。我惦记着古槐，古槐，也该绿了吧！

还记得今年二月中旬那场雪后的古槐。那天，走到蜗牛谷，走下公路没多久就远远看见古槐华发般的头顶。雪落在古槐虬枝盘旋的枝干上，仿佛戴了一顶白色的蕾丝华冠，清新而又苍劲。我和朋友有些惊喜，转过弯，古槐就在不远处的坡下。

“你知道古槐的年龄吧？”

“当然知道，一千多岁了吧。”

“的确够老了呀！”

人的终极年龄大概百岁左右，而这棵老槐树竟然一千多岁了。每年春夏，茂密葱茏，那浓绿遮天蔽日。我无数次来这里，久久仰望它，不，是用身心膜拜它！相信所来的朋友都会这样，你会惊讶槐树竟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也许那时你根本就不会想这只是一棵树，一棵老槐树，而是一位老者，一位鹤发童颜的蓬勃向上的生命。

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依稀中，我觉得，这棵古树好似一位坚守故土的老人。

走到树下，抬头仰望，树干粗大结实，高大挺拔。上端屈曲盘旋，粗壮结实的树杈，上百个枝条在各自的主枝上伸展着有力的臂膀，它们相互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团结紧密的集体。透过深褐色的树枝，看见雪悠闲地落在最上面，和遒劲的树枝相映成趣，道骨仙风的模样。有一个大枝丫粗壮的胳臂超了重，树下的两个大树桩用力支撑着，仿佛古槐的手杖，洋溢着一种豪情，一种豪迈的气概。

古槐没有“拐杖”的时候什么样呢？遥想当年，年轻的它一定英俊潇洒、伟岸挺拔。从一棵小树苗渐渐“玉树临风”，每年春风吹绿塬上的时候，它踌躇满志、神采飞扬；每当秋风渐近的时候，又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叶脉毫不保留地送给生养自己的土地，化作春泥，所以来年它才会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这棵千年老树屹立在家乡的塬上，它送走离开家乡外出闯天下的年轻后生，又迎来叶落归根的游子；送走一代代白发人，迎来一代代新生命。它阅世间百态，看人间沧桑，它一定用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方式守望在这里，启迪众生，惩恶扬善。我们爷爷的爷爷的祖先都在它的庇护下繁衍生息，它是这里山乡巨变唯一的见证者，它静静看着我们，传递着一种乡情、亲情的密码；我们也在它的感召下传递着淳朴的民俗、民风！

看着眼前的古槐，内心涌出沧桑、苍劲、高大、雄壮等词汇。我一次次把双手贴在它嶙峋的树干上，想感受他深沉的心脏的律动，想感知它深深植根于大地的生命的原动力，想获取它撼人心魄的神力。一千多年来，经历了多少次狂风、雷电、雨雪，目睹了多少人间的喜乐悲欢，当然还有无法计数的日出、日落，沧海桑田才成就了这棵禅意的古槐。

……

惦记着古槐，清明时节，再次和朋友前往，走下公路，眼前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几乎所有低矮年轻些的树都染了绿、开了花。走近古槐，我们有些诧异，老树依旧在静默着，头顶上没有一片绿叶。我不死心，仔仔细细从各个角度观看，最后，我站在坡下较低处，顺着光才看到有些粗壮的树枝上已经泛绿，绿色已经在孕育了……附近的老人们说：“洋槐开得早，古槐晚，差不多还要半个月、二十天左右吧，你要是不远，月底来，肯定长出叶子了。”

我这是第一次在清明时节来看古槐，有些惊异，古槐为什么发芽这么晚？

我不懂植物的生长规律，总觉得古槐就是位禅意老人。他在春天温和的阳光下，静默着，看花开了、树绿了，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它是把阳光雨露让给了桃树柳树，还是把春天的诗话都给了年轻的族系，我不得而知。但我依稀感到，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的从容、淡然，是一种胸怀和胆识。如此，才能在蓬勃的初春云淡风轻。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争荣慕利的孩子，浮躁而浅薄。与其说我是来拜望、探访，倒不如说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想接受活佛的摸顶赐福。

所以，我常会抽时间来看看这棵树，还有这块福地！

（作者系桃园第二中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