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帧古代画卷的秘密

一帧古代画卷的秘密

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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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暖阳,和风入室。我独自品茶,打开一本画册,翻阅故宫博物院珍藏的《汉宫春晓图》《步辇图》……欣赏着这些笔工精细、色彩雅丽、鲜活生动的古代名画,不由地联想起同官县历史上一帧充满神奇色彩的画作——《同官义王》牛皮画卷。

同官义王王彦龙是蒙元“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元世祖忽必烈的直系子孙。元末明初,王彦龙为逃避明军追捕,带领族人从大都(今北京)来到同官县,隐居于今王益区王家河山间。今王益区区名便因“义王”而来,后演变为“益王”“王益”。其家族在同官县生活繁衍600余年,世代保存着一幅绘有王彦龙的画卷,悬挂于宗祠,并用黑纱罩住。对此,清代、民国《同官县志》都有记载:“康熙年间,王氏子孙犹留益王图像,岁春秋张挂,合族以祭”“惟存皮卷轴一帧,上画益王及宫女多人”。据民间传说,义王本族人来宗祠焚香祭拜,画卷会随着烟香缓缓地升起展开,露出义王容貌。如有外人贸然进入,画卷会自动卷起,不再示人。

这幅神秘的画卷,让我产生了浓厚兴趣,决定追根溯源,一探缘由。戊戌初春,我到王家河松岭村采访了王彦龙的后裔王志平。老人年逾七旬,精神矍铄。当问及画卷时,他答道听长辈说画卷里的义王坐在龙椅上,身穿蟒袍,两侧仆人侍立。画面鲜亮,在烛光照射下璀璨夺目。接着又讲,时至清朝末年,官府不知何故打压其家族,派衙役闯入宗祠,一把火烧了画卷。族人闻讯赶来时,为时已晚,只得清理灰烬,不料竟从中扫出了半簸箕金屑和珠宝片。我听后深感惋惜,但从灰烬里竟有金屑等物,猛然意识到这帧卷轴非同寻常,应为蒙藏地区供奉的“唐卡”。绘制皇室供奉的唐卡颜料,取自金银、珊瑚、珍珠、宝石、藏红花等天然物质。用其绘制的画面,色彩艳丽,鲜亮凝重,图案层次分明壮观,经历千百年而不褪色。老人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再次证实了画面中的人物不是凡人,而是皇亲国戚。

唐卡,起源于藏地。1260年元世祖忽必烈即位,他信奉喇嘛教,即藏传佛教,并尊藏传佛教领袖八思巴为国师,授予玉印,命制蒙古新字,统领天下佛教。在忽必烈的主导下,蒙古贵族纷纷皈依喇嘛教,逐步吸纳了藏地文化习俗,义王的家族亦如此。王彦龙的祖父威顺王宽彻普化在镇守湖广行省时,曾在黄鹤楼故址前的黄鹄矶头修建胜像宝塔,此塔是武汉市现存唯一一座喇嘛式白塔,2013年被列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由此可见,“同官义王”牛皮画卷是唐卡,便在情理之中了。

当我为画卷失传而叹息时,王志平老人又说,他们的家族后来分了几支系,散居于各处,相距数里、数十里,来往不便。为了方便祭祖,便各自临摹义王画像在家中祭拜,听说现在还保留有清代画卷。按照老人的提示,经过不断访问,我在印台区某地见到了绘于咸丰年间的一帧画卷,终识“庐山真面目”。

画卷为长轴,画面中的王彦龙,浓眉大眼,鼻梁高耸,脸色红润,长髯垂胸,双手放于膝部。头戴金丝翼善冠,身着彩云龙纹绣金朝服,腰缠镶金玉带,足登方头白底朝靴。其背后两名白面内侍,弯眉圆脸,恭恭敬敬地持羽扇侍立在左右。

画卷上部有篆书四个字“慎终追远”。语出《论语•学而》:“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意为谨慎地对待父母的去世,追念久远的祖先,自然会培育出忠厚诚实的百姓。两侧有对联:“庭前不闻昔日语”“堂上犹见旧时容”。画卷中上方牌位书写“始高祖讳益王之神主”。画卷顶部楷书撰写“顺帝三十年逃难于同官县,居住系同川里二甲,葬于县西原高埝子山午向”。元顺帝三十年,此时距明朝攻克大都,元廷退入漠北已过去两年了。

每件文物都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当我们隔着玻璃柜欣赏文物时,它们只是一幅微微泛黄的古画、一件斑驳的青铜器、一个素白玉胚陶瓷。但当了解其背后的故事,闭目凝神,细细品、慢慢想、深深悟,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就会悄然浮现在眼前,让人不由地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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