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车

王应波

如今很少有人会把坐汽车当成值得高兴的事了，别说是汽车，就是坐飞机也是十分平常的事。小时候的我却做梦都想着坐汽车。

20世纪70年代初，我家住在距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小村庄，交通不便，一年到头很少见到汽车。有汽车从村里驶过，一帮小孩子便激动不已，像狗撵兔子似的穷追不舍地跟在汽车后面，一口气能撵上一里多路，全然不顾汽车后面扬起的漫天尘土。尽管尘土把嗓子眼呛得发干发痒，也要追到汽车消失才肯罢休。等汽车不见了，小伙伴们就静静地看着，丢了魂似的半天都不说话。

那时，除了父亲以外，村上还有两三户人家有在外工作的人，他们偶尔会乘坐单位的汽车回村里送东西。趁着主人招呼司机喝水、吃饭的时候，我们一帮浑小子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时司机师傅经常不锁车门。若是小汽车，我们就拉开驾驶室的车门争先恐后地钻进去，好奇地东摸摸西瞅瞅，一不小心按响了汽车喇叭，“嘀！嘀嘀！”那声音像警报似的，全世界都听得见，吓得人魂飞魄散！等司机听到响声跑出来察看时，小淘气们已经逃走了！若是大卡车或工具车，我们就你拉我拽全爬到车厢里，像是登上了神奇的大舞台，兴奋地跳呀闹呀笑呀，震得车厢砰砰作响！尽管车在原地未动，但能这样在车厢里尽兴地蹦蹦跳跳也是很开心的！

一年夏天，我们相约到学校的操场上打猴（陀螺），却见操场上铺了厚厚的麦子，一辆卡车正停在旁边，远处的树荫下两个人在聊天。陌生小伙子大概就是司机，旁边站着的是村上在城里工作的一位叔叔。不知谁说了句“汽车碾场”，大家立刻明白这意味着能坐汽车了。我们立即把手中的陀螺、鞭子往旁边一扔，像一群猴子般七手八脚爬进车厢。司机发现后走过来让我们下车，我们心里老大不情愿，磨磨蹭蹭不想下。同村的叔叔于心不忍，便笑着说：“农村娃没坐过车，趁你帮忙碾场的功夫，让他们过过坐车的瘾。”司机听了咧嘴一笑，还冲我们做个鬼脸，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汽车驶到麦子上，开始在操场上转圈，越转越快，扬起的麦草跟着汽车飞，我们觉得舒服极了，快活极了，在车上又跳又叫。渐渐地，几圈过后，我忽然感到有点头晕，接着就恶心起来。这时，伙伴们也纷纷喊起来：“我晕得厉害！”“我想吐！”“我受不了了！”不一会大家都瘫坐在车厢里了。

司机并不理会，反而加大了油门，汽车仿佛跑疯了一般！我只感觉天在飞转，地也在飞转，整个世界都成了一个巨大的陀螺在飞速旋转。我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一阵阵涌到喉咙的酸水喷出来，身旁的小伙伴被颠得东倒西歪，实在忍不住了，互相比赛似的大吐起来。终于，耳边听不到汽车响了，整个世界也安静了，车停了。我似乎听到司机在催我们下车，可我们根本动不了。没办法，司机将车厢的后挡板打开，和那位叔叔像卸货似的，把我们一个个抬到场边的树荫下躺着。

那年我七岁，人生中第一次坐汽车。那次真是过足了车瘾，后来想起来却只剩下后怕，但我却并不后悔。因为在我们的一生中，总会面对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它往往是冒险，是挑战，但也是机遇，是成功！